王同光地瓜干的记忆

王同光,八旬老翁,祖籍江苏省沛县,山东省单县退休中学高级教师。热爱散文写作,作品散见各级报刊和网络文学,数篇获奖。有《情满桑梓》《岁月留痕》《微霞满天》等四部散文集面世。为单县作家协会理事,菏泽市作协会员,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。地瓜干的记忆文/王同光一辽阔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,月亮尽情地向大地倾洒着它那如银似水的光,一泻千里,无边无际。月光是人们夜以继日的天灯,平原小村仍在沸腾着。妻把孩子一个个哄睡了,只有十几岁的大女儿在给我们帮忙,我们一家五口又开始了挂晒地瓜干的活计。我是傍黑时分才从百里之外的工作岗位赶回来的,他们都是从白天的生产队的集体活中转移来的,按机关工作人员说是“加班”,但是农民是没有加班、不加班这个概念的。我们大体上分了一下工:母亲和叔将妻子下班时从地里运来的地瓜在一口大缸里洗净,妻子和女儿将洗净的地瓜运到切削的地点,我负责切削。切好,谁有空就去挂晒。这切削地瓜的简单机械,大概是哪位农民发明的,恐怕也没有申请发明专利吧。这工具是一块木板上挖了一个槽,在槽的正面定上一只镰刀,正面刀口中间钉着一只很短的小铁钉,钉尖朝上,就这么简单,但比起用菜刀切的原始做法进步得太多了。我虽然没用过这东西,但操作简单,带上棉线手套,拿起地瓜块前后地推拉就行了,下面接片的筐里一会儿就是一大堆,而且每个片上都从正中割开了口,便于将湿地瓜片挂在绳上,以便尽快地晒干。这工具操作简单,一看就会,但效率很高,真该给安装者大大的奖赏。白天得去生产队里干集体活,只好夜里削晒。再者还要抢好天抓紧晾晒,谁敢丢松呢。等圆月升到偏西,或是上玄月将落,人们才拖着疲惫的身影,打着哈哈去休息。除了收成不多的小麦,地瓜干就是农家一年的口粮了,谁家能不全力以赴呢!挂晒是在过去放在地上晒逐步改进的结果。放在地上晒一是不卫生,一是晒得慢。挂晒既干净又晒得快。先要有架,在适当距离的两棵树之间栓上细绳或是细铁丝,上下好多排;没有合适的树就栽两棵木棍,用绳栓好,也行。这是件很磨蹭人的活。切好还得一片一片地不慌不忙地挂,慌了,挂不上去摔在地上就分成两半了,再也无法挂晒,只好放在地上晒,这样既不干净又容易霉变。有时绳子没栓结实,挂着挂着绳子断了,挂好的地瓜片撒了一地,还得拾起来一片片重挂。由于白天干了一天活,已经很疲惫,往往挂着挂着就打盹了,连人带筐歪在地上是常有的事。一天夜里,我们正忙着洗的洗,切的切,只听不远处传来大女儿一声刺耳的尖叫声,我们吓了一跳,赶忙跑过去问怎么回事。大女儿说,我正挂着,不知什么东西一下子窜到我跟前,又跑了。我们一看,不远处一只黑猫正往这边看着,两只眼闪着绿光,也真怪吓人的。你别说,当一家家都把地瓜干挂起来的时候,平原小村就有了一道美丽的风景线:地瓜片一行行、一排排,整整齐齐,在明媚的月光下闪着银光。那湿地瓜片的甜甜的、香香的味道十分好闻。大体上三四天有风无雨好晴天,地瓜片就晒干了,再从架上将晒干的地瓜片一片一片地摘下,存放起来。要是遇到下雨,就只好被淋,等晴天了再接着晒。有时遇到连阴雨,地瓜干发霉、甚至烂掉,也是常有的事。晒地瓜干的活计,每年每家大概要断断续续地干十几天的时间。晒地瓜干是农民保存地瓜的经验所得。早些年地瓜种得不算太多时,全是窖藏。但因技术含量不高,坏掉的不少。后来地瓜种得多了,收成好了,家家一分几千斤,就只好晒地瓜干,保存的鲜地瓜只是很少一部分。二你可别小看地瓜干,在上世纪的六七十年代,它可是广大农民的救命粮。当三年自然灾害和一些人为的因素使人们挨了饿之后,地瓜可曾救过人们的命。那时能吃上地瓜就很好了。我刚参加工作时,曾经把学生按生产大队为单位集中吃住,学生一天三顿吃胡萝卜。伙房用好大好大的笼溜胡萝卜,开饭时一笼一笼抬出来的全是胡萝卜,想吃地瓜很难。就是二年后我在县城工作时,也难吃上地瓜这种辅食。我们几个老师住一间宿舍,冬天在取暖炉上烤着吃的总是胡萝卜,很难有地瓜和地瓜干。年的秋假,我们几位年轻教师联系在一起,去当时的一个公社农场复收地瓜。我们在那里五六天的时间,除了每天吃足地瓜之外,回校后每人还晒了百多斤地瓜干,一冬天的补充口粮绰绰有余。大体上到了年后,人们的挨饿问题才逐步得以解决。因地瓜高产,种地瓜就成了人们的首选。什么一时都难以讲究,填饱肚子才是第一位的。于是春地瓜、夏地瓜都种,就挤掉了种小麦和其他农作物的地盘。那时,缴公粮也是地瓜干。学生上学带粮,也多是地瓜干。伙房里只能做出巧克力似的窝窝头,和地瓜面糊糊。有的炊事班改花样,做出“铅球”、“望远镜”什么的。所谓“铅球”,就是用地瓜面当皮,里面包上切成小块的鲜地瓜;“望远镜”也就是将地瓜面赶成约半厘米厚的饼,然后圈成两个圆圈连在一起,像望远镜的样子,连菜也是炒地瓜丝。学生吃得黑够白够,正在成长时期,不吃又不行。人是铁,饭是钢,一天不吃饿得慌。当时有人这样说:地瓜饭,地瓜馍,没有地瓜不能活。一个时期,地瓜干成为蒸酒的主要原料,地瓜干蒸出的酒带着浓浓的地瓜味,喝起来上头,但那时粮食不够吃,不可能用来蒸酒。在那时,地瓜干确实出尽了风头。三一个时期,地瓜干和小麦的差价很大,最大时一斤小麦能换三四斤地瓜干。这种情况大概维持了一二十年,直到分田到户的七十年代末、八十年代初才逐步有了好转。但谁又能想到地瓜干的价格能超过小麦呢?据说有个遛乡卖剪刀的,当时不收钱,就把剪刀赊给农家,说等地瓜干的价格高过小麦的价格时才来收钱,而且价钱不定,到时候随便给。有的人家一看这事是好事,就赊了好几把剪刀,心想啥时地瓜干的价格能高过小麦呢,根本不可能。这赊剪刀的人还真有远见,大概只过了不到十年,到了八十年代的某个年份,果然地瓜干的价格高过了小麦。农民有吃有穿了,也有钱花了,该他走村串户收所赊的剪刀钱了。不用他说,赊剪刀的人家你3块我5块地争着交上,他还真赚了一把。现在,一斤烤地瓜6块钱,市场上生地瓜也是一两块钱一斤,至于紫薯等稀有品种,价格更高。在若干年之前,你能想得到吗?据说有一位厨师能用地瓜和地瓜干作原料做一桌佳肴,蒸、烹、炸、炒、蜜饯,用上各种高超手段,使客人大饱口福,地瓜的地位空前提高了啊!以地瓜为原料的各种食品如薯片,多少钱一斤?现在谁家能喝上地瓜干糊糊,竟成了稀有饭食,比当年吃上白面馒头还鲜亮。谁家的乡下亲戚来看望,拿来了地瓜或是地瓜干,要比高级点心还受欢迎。白花花的地瓜干走过了它的高低贵贱的路程,在养育一代人时曾立下过汗马功劳,是一个历史时期的深刻记忆。



转载请注明地址:http://www.gongjingyana.com/gyzl/12439.html
  • 上一篇文章:
  • 下一篇文章: 没有了